旦雲開

坑到哪写到哪,杂食的和平主义者
会尽量翻成简体,有忽略到的话先抱歉/

凪玲/伦敦的雪没有停

有漫画和外传雷!

大概就是一个以为自己可以离开凪的玲王,与离开了之后才知道要好好讲出自己心情与真实想法的凪的故事。

我留凪玲理解、大写OOC、写到最后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在写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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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总是能从一些荒唐的理由开始。

御影玲王滑着手机,很认同这句话。

因为他自己正上演着这件事。

这个故事要从,下雪的伦敦开始。

*

凪诚士郎是他发现的宝物。

在他想要摆脱父母给他安排的美好计画时、在他因为世界上的许多事物都能轻易得到时,他靠自己发现了名为凪诚士郎的人。

于是他擅自要对方来踢足球,约好了要一起获得W杯冠军。得以进入蓝色监狱,代表他这半年的努力不是没用,他也和凪一起一路慢慢走了过来。

他一直觉得他们会待在一起。说实在的,他们的行为基本也跟交往中的恋人一样。

即使中途出了点差错,最终还是让那傢伙说出了「凪需要玲王」这样的话。然后又经历了很多很多,从蓝色监狱毕业后,凪加入了漫城跑到英国踢球。

他们都没有亲口说过彼此的关係,但也没有人要求他们给个证明。

而他则在漫城同样作为球员待了一年后,回国继承了家裡的公司。

他退出的行为有些超出想像,但也算是意料之中。同样在漫城的千切没有多说什麽,只坦率地祝福他未来的人生。

而凪⋯⋯

『玲王要来看我比赛喔。』

只留下了这句话,然后每次比赛,都会寄给他特等VIP席的票卷。

那天下着雪,一片片微小的雪花落下,在不至于影响航班的情况下,玲王坐上了离开英国的班机。

玲王想,失而復得什麽的,大概只是谎言。

被白雪掩盖着的美丽世界,终究会在雪融时露出原本的面貌。

已经回不去了。飞机已经起飞,还有他和凪的关係。

从第一次的分开后就有什麽不同了,哪怕他还是那样地憧憬着凪踢球的模样,哪怕他还是认为凪是重要的宝物,但也不再属于他。而之后,他和凪还是彼此靠着各式各样的执着留在蓝色监狱中,毕竟世界还在运转,人也还是必须前进。

他比以前更成熟了。

飞机已经高得看不见机场的风景。回首过往,他和凪的相处,更多的似乎是他的一厢情愿。曾经他们也是那样地笑着,认为彼此会永远在一起,沉浸在对未来的理想之中,错过了许多不对劲的提示,然后慢慢累积成现在的样子。

他想,他已经把凪带到了漫城,让他知道踢足球是这麽有趣的事——

那麽,他就算不在他身边也可以了吧?

*

回国后,作为刚退役的球员升级成公司主要干部什麽的经历难免会让人多嘴几句。不过玲王很快用自己的实力让那些人通通闭嘴。

尤其在英国踢球的这一年,他摸透了英国与足球的商业模式,这些让他们的市场在国际上更进一步。

漫城也成为了他们的投资对象之一。

凪给他的比赛票卷没有停过。他也确实每场比赛都会拨出时间亲自前往,在赛后与平时见不到的两人好好聊聊、询问他们是否有缺少什麽。

每一次,凪都在球场上发光发热。

每进一球,他就会朝着自己的方向比个耶之类的手势。新闻报导着这位选手有朝着天空举起胜利手势的癖好,只有他们知道这个手势究竟是给谁看的。

看着在重重包围之下又踢进一球的凪,再低头看着穿着西装的自己。等比赛结束之后,他们应该会开启检讨会吧,而自己要坐上飞机去另一个地方开会。

⋯⋯真的,已经不同了啊。

已经不一样了。

再一次察觉到这个事实的玲王只是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笑着。

从那之后,玲王慢慢减少了与他们联络的频率。凪的票卷一如往常会寄来,但是,他就不一定每一次都亲自到场了,虽然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他变得相当忙碌。

不过对漫城的贊助与投资没有停止,他也依旧是会利用直播或是录影等方式观看比赛。然后在每一次看完比赛,再度确认了凪在这条路上越来越耀眼,也与自己越来越远的事实。

终于在某一场比赛之后,他没有再实际前往看过他们的比赛。同时,他也与凪断了联络。

这样,就成功让凪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虽然凪还是一直会传讯息、偶尔还会打电话给他。但电话不接是基本,讯息也从客套的专业回复,慢慢降低频率,最后已读或是根本不读。

这样,就算是分手了吧。他甚至不知道在凪的心中,他们究竟有没有交往过。

本来就该这样,他们本来就是Partner (商业伙伴)的关係罢了,不如说后续的心情才算是出格。

像是断了最后的牵挂一样,御影大少爷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之中。御影公司的势力愈发强大,都是拜这位各方面都有所涉略的年轻干部所致——也因为这样,他已经准备好坐上董事之位。

御影企业蒸蒸日上,漫城的比赛也是。

他们现在,似乎都能够一个人战斗。

凪的讯息依旧会传来,但是,他基本上不再留意。

直到半年后,他有事跑到英国出差,被千切硬逼着与自己吃了一顿饭。然后他说,凪想要约自己去伦敦玩。

*

哪怕知道这是场鸿门宴,哪怕知道这是只有他们两个的宴会,他还是来了。

『你就去吧?』千切说,『凪从知道你要来的那一刻⋯⋯不对,从你不再来看我们的比赛开始就一直想找你出去。我从来没看过他研究那些景点的样子⋯⋯』

『而且你也该跟凪说清楚,不是吗?』

去说清楚。千切很体贴地没有说是说清楚什麽。

「分手」也好、他们的感情也好⋯⋯他们一路上都靠着彼此能够互相理解的心情,错过了暧昧的分界线。

⋯⋯可以的吧。

他已经不是那个只能被凪抛下的人,他有足球,有御影公司,有很多很多。

他认为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窗外飘着雪。

他必须去说再见。

当天他们重启了好久不见的聊天记录。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到玲王不怎麽回应的那半年,而这次玲王的时间没有那麽赶,两人安排好了两天后出来玩。

出来玩。出来玩才是主要,但不能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

跟凪说清楚后,他还有一天的假期可以调整心情,然后再飞回去,他就又是那个忙的无法悠闲下来的御影公司董事。

下雪的伦敦相当美丽,古老与现代之间用雪做出了调和,将世界染成平等的银白色。

在这样平等的情况下,一定可以把话说清楚吧。

于是,在下雪的伦敦一角,玲王在一片银白之中,遇见了被被冰雪宠爱的白雪王子——凪诚士郎。

「呦,玲王。」

「⋯⋯好久不见,凪。」

凪穿着黑色的高领上衣与白色长裤,配上白色的大衣与白色的毛线围巾,与他的白发辉映,真的就像是童话裡的精灵跑到了现实一般。

不愧是他的宝物,好好打扮起来还是很好看⋯⋯

不对,在说什麽呢。玲王在心裡嘲笑自己,明明已经告诉自己好多次了不是吗?

凪已经不是他的宝物了。

两个久未碰面也没联络的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麽,空气安静得似乎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

「⋯⋯我听千切说你想带我来伦敦玩,要玩什麽?」最终,御影大少爷还是发挥了自己的社交能力主动开口:「在漫城应该跟大家都很熟了吧?今天的衣服很好看。」应该已经是没有自己也没关係了吧?

「玲王觉得好看就好。」凪想了想又说:「你一直很会穿搭,以前我的衣服也是玲王帮忙搭的。我昨天想了好久,还让大小姐看我试穿才决定好的。」

「那我们走吧。」说完,凪一把拉住了他原本塞在大衣口袋裡的手并握住。然后带着他向前。

⋯⋯什麽情况?凪以前是这麽主动的人吗?他不是连走路都嫌麻烦、怎麽可能主动抓着他走在眼前⋯⋯?

⋯⋯不对、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喂、凪!怎麽突然抓我的手!我们要去哪裡啊!」

凪这才停下来,他回过头,放开了玲王的手,表情看起来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去搭摩天轮。」凪说的是伦敦的地标——伦敦眼。

「⋯⋯蛤?」凪的话题转的太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伦敦眼他是知道,伦敦眼是伦敦的地标他也知道,但⋯⋯他们这麽久没见,凪特地透过千切把他约出来,就只是为了坐摩天轮吗?

「伦敦眼一趟要三十分钟,一个人坐太无聊了,我一定会玩游戏玩到睡着⋯⋯但这样就没有搭摩天轮的意义了。」

那你倒是别玩游戏啊。玲王在心裡吐槽。

「⋯⋯那你怎麽不问别人来陪你去?」玲王试探性的问:「你感觉在漫城混得不错啊?或者是千切也可以——」

「不可以,不是玲王的话⋯⋯没有意义。」

「⋯⋯」

「⋯⋯」凪又握住了他的手:「玲王,可以和我一起搭摩天轮吗?」

「⋯⋯啊,嗯。」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当时,他也是这样想的。

要和凪一起成为世界第一,不是凪的话没有意义,因为凪是他发现的宝物⋯⋯

怎麽现在,感觉反过来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凪,以前他们动不动就会抱在一起、他甚至会把凪揹起来、喂他吃饭,只因为他说这些很麻烦⋯⋯

凪的手,原来是这麽温暖的吗?

雪依旧从天空缓缓地飘落,碰到他们的手的时候,渐渐融化成水而消失。

⋯⋯一定是、人的体温,本来就是恆温吧。

*

伦敦眼是知名地标,又因为转一圈需要三十分钟,即使是这样下雪的日子,依旧是大排长龙。

凪先在附近的店家买了两杯热可可。两人凭着热可可维持着体温。排队的时候,他们终于明白彼此这半年的生活大致如何。其中最让他意外的还是凪的独立性大大提高,这一年曼城也收了一两个他们看上的新人,其中凪便在带领他们的团队之中——已经是足以带着别人的程度了吗。玲王想,现在的凪不只会主动踢足球,现在的凪看着他们、会不会跟当时发现了凪的自己一样兴奋?

他真的太习惯凪需要自己的日子了。就不提别的,他现在还会先准备好热的给彼此保暖。

凪一直在前进。那他呢?

明明是想着不要再为了凪、不要再与凪扯上过多关係、不要再成为让他麻烦的存在,才选择了这样的路的。

这样的自己,又算什麽?

即使内心再怎麽冰凉、即使热可可也无法挽救身体的温度,雪依旧是不停的下。

「⋯⋯玲王?」

「⋯⋯」

「⋯⋯玲王?玲王你还好吗?」

「⋯⋯怎麽了?」

凪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然后又碰了碰他的手,最后索性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搓了搓,甚至还拉着他的手到自己面前哈气。

一连串的行为看得玲王很不明白:

「⋯⋯凪?」

「⋯⋯玲王的手和脸都好冷。」凪这样担忧的眼神还真少见。「⋯⋯先不要排了,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诶⋯⋯不是你说要搭摩天轮的吗?」

「那个等等再说⋯⋯反正玲王说过要陪我在伦敦玩对吧?」

御影家的大少爷自然不会爽约。

「那就跟着我吧,我们一起。」

凪先解开了自己的围巾给玲王戴上,然后带他离开了队伍。随后他先把玲王塞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裡让他等一下,接着人就跑了出去,一段时间后才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凪去买了伦敦眼的快速通关票,不过是临时买的快速通关,面对知名地标伦敦眼也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后才能发挥效用。

「我们先去这裡。」凪带着他走了一小段路,随后来到了伦敦水族馆。

伦敦水族馆裡伦敦眼相当近,走几步路就到了。进到裡头,人虽然也不算少,但毕竟是在室内,两人很快随着队伍进入。

裡头的大量海洋生物相当出名,尤其是鲨鱼与魟鱼,除了可以全方位被海洋世界包容其中的海底隧道外,更有一个区域将脚下的地板採用透明设计,更能与这些海洋生物拉近距离。

巨大的海龟、魟鱼、鲨鱼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凸显出人类的淼小。

水族馆裡非常安静,在满满的海水之下,给人一种格外的冰冷感。

凪的围巾很温暖。

以前有一次,他们在飘着雪的球场上踢球,踢完球后凪立刻陷入无力状态,刚运动完的身体还很燥热,凪不仅拒绝穿回外套,甚至还想吃点冰的。

当时,自己就是这样给他戴上了自己的围巾,然后把他塞到室内让他慢慢调节温度,最后让他穿回外套。

运动选手不好好照顾身体不行——他常常这麽说。

海底隧道裡头,一隻鲨鱼与跟在他身边的鮣鱼游过他面前。

在白宝的时候,有人笑凪就像是鮣鱼一样,只会黏在厉害的玲王身边沾光。

当然,玲王不可能认可凪是鮣鱼什麽的之类的话⋯⋯但如果,凪可以像这样和他一起到处巡游,他会带着凪去各种地方、让他被世界看见⋯⋯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错。

不过他被丢下了,也许他才是鮣鱼,他强行把凪变成了属于自己的鲨鱼,硬是跟着他。

那现在呢?他已经可以没有凪了不是吗?

御影大少爷比谁都清楚,在自己工作的空闲中⋯⋯就是观看凪的比赛。

他或许可以解释为做为投资人对投资对象的关心。但他想没有哪个人会看着投资对象偷哭。

明明已经说好要自己战斗的,明明发誓过要成为没有凪也没关係的人的。

他把凪推上了舞台后又擅自离开、又擅自在台下偷偷流泪。

自己简直是个混蛋⋯⋯

「玲王⋯⋯喜欢鲨鱼吗?」

「诶?」突然被提问的玲王有些措手不及。

「玲王都看呆了喔,刚刚叫你都不理我⋯⋯喜欢鲨鱼的话,以前应该多去水族馆看看的。」

他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鲨鱼区停留了好一阵子,虽然他自己多数时间并没有在观赏鲨鱼⋯⋯他因为想着凪的事情而忽略了凪。

「不、我对鲨鱼⋯⋯」

「鲨鱼很厉害喔,可以闻到很远的血腥味,还可以发现藏起来的猎物。」

凪的手模拟出鲨鱼的嘴巴模样,与凪倒映在玻璃上脸重叠在一起。

「⋯⋯一发现目标,鲨鱼就会冲刺——然后咬下去。」

凪的手做出了打开、然后咬下的手势。

倒映在玻璃上的玲王被一口咬下。

「⋯⋯你,居然会知道这个啊⋯⋯」

「我们要往下一个区前进吗?」

「⋯⋯好。」

凪再度牵起了自己的手。

*

路途中经过了水母区与南极馆,巨型水母即使隔着一层玻璃还是有点吓人⋯⋯而南极馆的寒冷跟外头的天气不妨多让,企鹅摇摆着走路的样子都会让他想起以前把自己包成一团球的凪。

那时候、他们是怎麽渡过很冷的日子的⋯⋯?

到了珊瑚区,色彩缤纷的珊瑚、小丑鱼、海葵等生物争奇斗豔,与刚刚的鲨鱼区不同,这裡的色彩也带给人比较轻松的心情。

「跟马狼踢球的那一次,马狼说我就像海葵一样。」

无法独自生存的、需要依存才能存活的生物。

玲王想,跟马狼踢球那一次才进蓝色监狱不久。当时的凪还不知道自己的球风,都是由玲王根据情况传出适合的球,再由凪踢进去。

这样看起来,马狼说的话其实没有错⋯⋯如果让马狼看到现在的自己,恐怕被说是海葵的就是自己了吧。

即使过了这麽久,他还是有一部分紧紧与凪缠在一起,与凪有关的一切成为了让他前进的力量,也是让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我觉得没有不好喔,海葵的事。」

小丑鱼正在无数的海葵与珊瑚中漫游。

「小丑鱼生活在海葵身边,海葵会保护小丑鱼,小丑鱼会帮忙清理海葵。这样两边都能够活下去。」

凪这麽说。

「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

原本,他是想道别的。

原本,是想来做出决断的。

明明都把真实的心情藏好了,明明都把内心冻结起来了。

但是凪的话语,却将他原本的决心打成碎片。

独自一个人没有不好,如果能永远在一起的话也很好。

他们两个,不就是在歌颂独自作战的蓝色监狱中存活下来了吗?

那为什麽,还要这麽反对以前的自己呢?

好过分啊,好愚笨啊,御影玲王。

兜兜转转这麽多年,结果还是回到了源头。

他不可能跟凪诚士郎断开关係的。

「⋯⋯玲王?」

凪的手碰触到自己的脸颊。

「玲王哭了⋯⋯?为什麽?」

「我没有哭!」

但眼前的凪却染上了水雾,视野也变得模煳。

什麽啊,为什麽要哭呢。

「抱歉。」他转过身,今天已经失控了,他一点也不想在这裡待下去了。他已经隐约察觉到附近的人们开始关切这裡的动静,这对凪来说也是很麻烦的吧,「我想回去了——」

「玲王!」

凪再度拉住他的手。大大的手,温暖地抓住他,让他无法甩开。

「做什麽⋯⋯」

声音都染上哭腔了,他根本不敢想像自己现在的样子,就连凪也一瞬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快点放手啊,哭泣的我很麻烦吧,为什麽还要死死抓着呢,赶快回去打你的游戏、踢你的足球啊。

你的人生已经跟我没有关係了吧。

「⋯⋯玲王,抱歉,我还想要你陪我一下。」

凪看着他。

够了,

「我们还没有去搭摩天轮。」

够了。

现在他到底⋯⋯还能做到什麽呢⋯⋯

*

他讨厌自己。

讨厌擅自把人家抓来陪自己踢足球的自己。

讨厌在奇怪的地方与对方做对的自己。

讨厌即使下定决心要一个人战斗,却因为那句「需要玲王」就再度踢球给他的自己。

讨厌明明都已经离开,却还在那裡藕断丝连的自己。

讨厌明明下定决心要断开关係,却还在偷偷关心对方、甚至哭出来的自己。

讨厌那个明明说是Partner(商业伙伴),实际上却把对方当成Partner(恋人)的自己。

凪牵着他的手走回摩天轮,他向服务人员出示快速通关后,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走进入口,搭上了伦敦眼的一节车厢。

一路上,他只能把自己的脸藏在围巾中。

自己哭泣的脸什麽的绝对不想给别人看到,也不想给凪看到⋯⋯

「玲王,卫生纸。」

「⋯⋯」玲王接过递来的面纸包,简单将脸上的泪水等痕迹处理了一下。

凪依旧是那个表情。

「⋯⋯你就直说吧。」

「什麽?」

「你到底要我出来做什麽?我听千切说了,你是听到我来英国才特地安排休息日的吧?结果只是想搭摩天轮?凪诚士郎不是讨厌麻烦的人吗?」

说出来了,说出口了。这也算是他对凪诚士郎的一个小小的反击吧。但也同样是他一直好奇的问题,一般来说都把人特地约出来了,怎麽会只是单纯地玩?应该,应该有不得不亲口碰面说的事。比如跟他想的一样,凪也想跟他做出决断,为了撇清关係,要自己不要再贊助曼城也不是不可能⋯⋯

那样的话,他就真的和凪一点关係也没有了。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是为什麽,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得感受到鼻酸的痛苦,还要拼命忍住不让眼泪落下呢?

「⋯⋯那我就直接说了。」凪直盯盯地看向他:

「玲王打算什麽时候回来?」

「⋯⋯」

「⋯⋯」

「⋯⋯诶?」

什麽时候、回来?

「玲王离开很久了,不来看比赛,也没有回我讯息⋯⋯要不是大小姐,我根本没办法和玲王见面。」

说完,凪又重複了一遍:「玲王要回来了吗?」

「⋯⋯等、等一下,凪,什麽意思?回去是要回去哪裡?我已经退役了——」

「唉⋯⋯」凪叹了口气,玲王怎麽不明白呢?露出了这样感叹的表情:「我们的家啊,英国的家和日本的家。」

我们的家。

他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当时到了漫城后,为了各种地方都嫌麻烦的凪,御影家的大少爷直接在适当的地方购置住宅作为两人的住处。而在日本,原先凪自己使用的租屋处自然退掉,原本他想直接让凪来自己家的空房,但凪说不习惯那种金碧辉煌的生活,于是他用自己第一年的薪水付了头期款,那段时间两人基本上就住在凪的房子中。

后来他退役后,英国的房子依旧留给了凪。他自己没有再去过凪的房子,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御影家的房子还是比较好处理各种突如其来的工作。

「玲王一直很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所以退役、继承公司什麽的我觉得都很好。而且御影公司现在更厉害了对吧?」

我有在关心财经新闻喔——凪还比了个耶。

「就算玲王不在身边,你也一直跟我联络,也都会尽力来看我比赛。玲王一直在我身边,我一直都感觉得到。但是为什麽突然就减少联络了?比赛因为太忙没办法来了就算了,玲王的事情比较重要⋯⋯但是讯息呢?为什麽消失了呢?」

「⋯⋯」那是他下定决心要跟凪断开的时候吧。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麽。」

「诶⋯⋯?」

玲王抬起头。

凪、刚刚说了什麽?

「以前我给玲王造成了很多麻烦,从踢球开始,也是一直以来都在依赖玲王。所以我在想,玲王是不是对我腻了呢,因为我是个无聊的人嘛,而且什麽都嫌麻烦,本来不应该会有人对我感兴趣的。」

但是玲王找到了他,对他淡然的话语毫不畏惧,一次次把他拉进更多有趣的世界。

「玲王想要和我成为世界第一我没有忘记。玲王一直投资我们,所以我更努力踢球了,玲王看得出来吧?我原本想只要我踢球更厉害、拿到了世界第一,玲王一定会过来给我一个抱抱⋯⋯但是后来玲王太忙了,根本也没办法来看比赛。」

玲王居然从凪的表情中读出一丝委屈。

「⋯⋯那,你后来都是怎麽想的?」玲王逼自己挤出了一句:「我是说⋯⋯你还觉得我想要和你成为世界第一?然后又觉得我对你厌倦了?那你为什麽⋯⋯」

「我后来才想到,我们的起点就不同。」凪看向了自己的手:「玲王从以前就是完美的少爷,你什麽都擅长,也很会社交⋯⋯但我不过就是个宅男罢了。玲王当时是因为我有踢球的才能才会来找我的吧?现在我的足球已经没办法满足玲王了,所以我就想,我要有其他的优点让玲王留下才对。」

「⋯⋯什麽?」

「我去学了喔,除了足球以外,做菜、社交技巧、礼仪,玲王是厉害的人,想要待在玲王身边需要的技能我都儘量去尝试了,啊,不过穿搭还是要麻烦大小姐帮我确认——」

这麽说来,今天的凪的确特别贴心,似乎时刻留意着自己。水族馆裡话题也是源源不绝,以往都是玲王抓着他说东说西,今天却反了过来。

凪⋯⋯只是为了让自己回来就去做这麽多吗?

不嫌麻烦吗?不是最怕麻烦吗?

「玲王的话就不麻烦。」凪像是看透了他的内心:「我们约好的,要一起成为世界第一。」

「如果玲王也在漫城,那我就把玲王传的球射门成为世界第一;如果玲王变成厉害的商人投资我,那我就带着玲王给我的东西在球场上胜利成为世界第一⋯⋯这就是我现在认为的,一起成为世界第一的方式。」

所以他更努力地踢球,一直看着对方的玲王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原本就是天才的凪居然发自内心地努力,那会成为多麽厉害的宝物啊!

以前的他,总是被动地等待玲王的传球,由玲王决定胜利的方式。现在的他已经开闢好了道路,然后将选择权交给玲王,由玲王决定如何成为世界第一。

「你⋯⋯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玲王为他的回应感到更加不甘心:「成为世界第一明明是我的梦想⋯⋯我把你擅自拉进来,现在退出的明明是我,为什麽你还要⋯⋯」

还要讲出那些热血的话呢。

「可恶、可恶⋯⋯你知道我为了让我自己摆脱你、重新蜕变下了多少功夫吗⋯⋯!」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能无数次仰望梦想什麽的⋯⋯!

「⋯⋯我知道喔,玲王,一直在一个人战斗着。」

「你⋯⋯这个怕麻烦的傢伙懂什麽⋯⋯」

「我是不明白太複杂的事啦⋯⋯但是,玲王不在的话,很寂寞。」

凪回想着只有自己一人在的时间。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呢。

从没人和他一起做出厉害的搭配的时候吗?

从进球后,只能对着镜头比胜利手势、但开始无法确定是否有人能看见的时候吗?

从开始觉得,踢足球很无趣的时候吗?

「为什麽呢⋯⋯我一直在想,为什麽玲王不在呢⋯⋯明明我也明白的,玲王是那麽厉害的人,我只是仗着足球的才能拖着玲王罢了⋯⋯但是,玲王离开了真的很寂寞啊⋯⋯」

他已经习惯那些在一起的日子了。

即使短暂分开,但心也在一起。

光是想到他们的梦想,他就可以再次前进。

可是从某个时期开始,他感觉玲王真的离开了、不在他身边了。

失去了之后,才明白之前犯下的错。

所以他试着努力了,不只是踢球,日常的生活技能也在学习。

透过大小姐知道玲王要来英国的那一刻,他就想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尽情展现给玲王看。

看——我做得很好吧?

这样,有资格待在玲王身边了吧?

人总是到了失去之后,才明白以前犯下的错。

凪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玲王,玲王也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凪。

伤痕累累的两人,如今在摩天轮上对峙。

在伦敦眼的见证下,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

外头的雪没有停下,世界变得更加纯白。

坐在他面前的凪,就像一块纯白的画布。

一无所知诞生于世界上的白雪王子,对这个世界不感兴趣。御影玲王为他涂上新的色彩,让他的世界变得灿烂。

「⋯⋯你居然也会觉得寂寞吗?」

「⋯⋯很寂寞喔。」

「⋯⋯明明你以前没有把我当一回事吧。」玲王自嘲着:「话说回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我只不过把你当成了商业伙伴,本来商业伙伴就是会离开的,我还在为此哭泣⋯⋯」

「⋯⋯我知道喔,玲王把我当成商业伙伴。但是,我一直一直都认为,我是玲王的Partner (相方),我喜欢玲王,是把玲王作为恋人的喜欢。」

喜欢。

恋人的喜欢。

他们之间的感情,第一次有这样的註解。

「⋯⋯什麽嘛。」

他是来给这段关係下註解,划清界线的。

结果对方率先提出了一个震撼弹。

「玲王对我似乎一直有误解。认为没有足球的话,就不需要玲王。」凪原本似乎想站起身坐到他身边,但一站起身,摇晃的车厢就让人感觉不妙,于是他又坐了回去。但他调整了重心,前倾身子捧住了自己的脸。

「对我来说,玲王才是最重要的。没有玲王我就不会踢足球,玲王不在的话足球一点也不有趣⋯⋯呐,玲王也是吧?明明都哭了⋯⋯玲王也很寂寞的话,为什麽不能回来呢⋯⋯?」

⋯⋯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落下泪来。

⋯⋯可以吗?两个人待在一起的话、没问题吗?

每次都是这样。他为什麽要试过才明白,自己的人生与凪诚士郎的人生,早就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关係了。

分开的两人似乎都没有过得更好。凪说很寂寞,甚至连足球都不有趣了,而自己也总是过不去,他自己认为两人不过是商业伙伴,但自己的感情根本不只如此。

现在,那个人亲口说了。

他对自己的感情是恋人(相方)的喜欢。

不是足球,而是对御影玲王的喜欢。

「什麽、什麽嘛⋯⋯」

「都过了几年了⋯⋯我、我现在才知道⋯⋯」

「我一直以为你为了足球,就不需要我了,踢球也只是为了你想要赢而已⋯⋯」

「还有恋人什麽的⋯⋯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就早点说啊!为什麽要拖到现在⋯⋯难得来坐伦敦眼我却一直在哭⋯⋯算什麽东西啊⋯⋯」

「⋯⋯我们可以再来一次。」凪尽力靠近他,努力在不破坏车厢平衡的状况下抱着玲王。「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说的,但是玲王居然也没有察觉,明明玲王这麽聪明,还真是迟钝。」

「你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损我⋯⋯而且没察觉到的你,不是也很迟钝吗!」

「呜⋯⋯好麻烦⋯⋯」

凪吻了他的眼角。

「但是,麻烦也没关係。是玲王的话就没有关係,我喜欢玲王,踢球的玲王、商业伙伴的玲王、偶尔笨笨的玲王、迟钝的玲王、麻烦的玲王我都喜欢。」

人就是这样迟钝的生物,失去了才会知道自己犯下的错。

但即使如此,笨拙又迟钝的人们还是会相爱相恋,知道不继续前进不行。

「玲王愿意做我的Partner吗?不是商业伙伴喔⋯⋯是恋人(相方)。」

「⋯⋯这种时候问,太狡猾了吧⋯⋯我都哭成这样了⋯⋯」

「如果错过了这次让玲王逃掉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凪想了想又说:「当然我也会立刻追出去,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玲王喔。」

带给我梦想之后,又让我寂寞这麽久,不好好把玲王抓着不行。

可爱又可怜的玲王,最了解我的玲王。明明在球场上那麽理解我,在情场上却是意外的笨蛋。

「⋯⋯直到最后都要在一起⋯⋯吗?」

那个他们梦想着的话语。

人生总是充满着后悔。那麽犯下一两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应该也没关係吧?

反正现在,他还可以紧紧抱着人啊。

「⋯⋯不是直到最后,是即使最后也要在一起喔。」

玲王好像顿了一下。

似乎又过了很久,玲王终于回抱了他。

「作为Partner(相方)⋯⋯你要好好踢球,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下一次的比赛,我会很仔细的看,要是发现你像上一场一样退步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啊,果然还是有在看着我嘛。凪体贴地只在心裡想着,没有说出口。

「玲王在的话,一切都会很有趣的。」

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玲王的肩膀中。他侧身瞄了一眼窗外,从今天开始一直下的雪没有停过。

但是,似乎也没有那麽冷了。

*

伦敦眼环绕了一圈,两人离开了车厢。

「⋯⋯嘶,外头还是有点冷⋯⋯」

玲王把脸埋入围巾中,手也塞进了口袋。

刚刚在车厢裡头还比较暖一点⋯⋯从他出门起就在下的雪没有停过,让气温变得比早上更低了,同时刚从温暖的车厢出来,玲王充分体会到了温度差距。

「⋯⋯哈啾!」

凪倒是直接打了喷嚏。

「凪,你没事吧?」玲王解开了凪给自己戴上的围巾:「⋯⋯运动选手不好好保暖不行,围巾还给你吧。」

「⋯⋯」

凪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玲王揽到自己身边,将围巾缠在两人的脖子上。

「这样就不会冷了。」凪说着,顺便把玲王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然后在口袋裡头紧紧握着。

「⋯⋯你真的有在学习啊。」怎麽突然这麽会了。

「耶——玲王多夸夸我吧。」

「嗯⋯⋯不愧是我的宝物!」

玲王笑了。果然笑起来的玲王最好看。

「凪,接下来要去哪?」

凪牵紧了他的手。

「回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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